第三二二章 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裏

給元神真人送禮是件難事，貴了難以負擔，尋常東西也不在元神真人眼裏。孫楷岳見這位楚長老對靈鬼感興趣，也感覺福至心靈。楚長老雖然已是元神真人，但是畢竟是個魂齡年輕得很的女子，心中免不了對一些美好事物的喜愛。極品靈鬼固然能增加實力，這些弱一些的靈鬼當中，未嘗就沒有能受到楚長老喜愛的。況且此地的靈鬼已沒有什麽資質驚人的，大部分都是樣子討喜的，他自然能送得起。

秦霜抿了一口靈茶，只覺唇齒留香，回味無窮。不過她晉升元神後期後，待遇可與從前不同，再無人敢在明面上慢待她，洞府中的靈茶也換成了上好的，因此對此也不以為意。

孫楷岳湊趣道：“楚長老，這靈茶雖然說不上頂尖，卻有個極妙的好處。”

秦霜挑了挑眉，面無表情。孫楷岳討了個沒趣，不過他與人交接何等之多，自然不會因此而氣餒，只自顧自說下去：“這靈茶大名輪回茶，諢名叫做千年醉，市面上是決計見不著的。該因這茶水入腹，有輕微的迷幻作用，當然，對於高階修士來說是很容易壓制的。但若是不壓制，卻是能讓人見到心中最掛念的人。俗話說，大道無情，誰能真的無情。修仙路上誰有沒有一兩件遺憾事？當年此茶出世，風靡一時，許多修士沈湎於此不能自拔，生生誤了自家仙路。後來還是冥王殿派人搗毀了這靈茶根源，也唯有一些頂級宗門才殘餘那麽幾株，我吹雪樓長老都是道心堅定，於此並不在意，因此就是拿來讓星空樓待客之用，只是非元神修士，等閑是喝不到的。”

“千年醉？”秦霜口中喃喃道。

不錯。修仙者求道，倏忽數百年，誰沒有一兩件憾事？若能見一見自己想見而再不能見的人，又有幾人能抵禦這誘惑？

若說秦霜心中想見的，自然是自己的爺爺。當年在輪回之法晉階之時見了一面，只是爺爺當時渾渾噩噩，並不知事。轉眼數十年過去，爺爺的墓地已經遷入薺子世界之中，只是秦霜所燃之香，卻是再無感應了。她雖以薺子世界自成體系來安慰自己。但是終究沒有再隨意將這墓地遷出。

腦海之中，果有一絲異樣，如同一只溫柔小手。輕輕撥動。秦霜心中一定，卻是硬生生壓制了下去。若是在冥界功成，有無魂道人之約在先，她自然可以順利將爺爺的魂魄帶走，若是不成。也不必借此來安慰自己。畢竟，這只是靈茶制造的一個小小幻境，並非爺爺魂體來此。若是她願意，親手布置一個幻陣讓自己入幻也是不難，何須如此。

因此，她靈力運轉。那一絲異樣感覺轉眼消失不見。

孫楷岳見她如此堅定，不禁愕然，心中自然認為這位楚長老向道之心極其堅定。哪裏能猜出秦霜心中所想，只是未免有些訕訕。秦霜也不理他，自顧自起身，朝著身邊的葫蘆架行去。孫楷岳很快調整了過來，跟上秦霜。口中介紹道：“這綠香玉制成的葫蘆架倒沒什麽稀奇，不過對靈鬼的成長倒是極好的。您瞧這一只……”

秦霜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，卻是一個金色毛茸茸的小家夥，不過一尺高，兩只碧色大眼滴溜溜亂轉，蓬蓬的大尾巴也搖個不停，極其討喜的模樣。

孫楷岳滿面笑容：“這小東西出世還不到一年，雖然資質不濟，但是樣子是頂可愛的。帶回洞府若能閑暇時博長老一笑就是它的福分了。”

秦霜也不能開口，開口就要露怯。她可不是冥界土生土長的修士，對於靈鬼的資質什麽的一無所知。靈鬼又是個稀罕物，尋常坊市偶有一只兩只的，卻也不知道它們的資質是如何測定的，只能聽人介紹罷了。因此只一路聽著孫楷岳吹噓，隨意觀看。

孫楷岳說得口幹舌燥，也沒見秦霜有什麽反應，只以為秦霜看不上這些，口中不停，心中已是發虛時，忽然終於一聲天籟響起：“那個小家夥是什麽？”

靈鬼極其珍貴，哪怕資質不濟，只要樣子可愛，也算貴重商品，孫楷岳幾乎每一個都是心中有數，秦霜所指的卻讓他楞了一下。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：“是它！”

那是一只約莫拳頭大小的靈鬼，紫色光芒閃爍，晶瑩剔透，又有柔軟的感覺，似乎是一捧流動的水晶，極其動人。只是它的雙眼靜靜閉著，若不是偶爾如水波一般抖動一下，幾乎看不出是個活物，與其他靈鬼大不相同。

靈鬼貴在靈字，雖然靈智肯定不及人類，卻也相差仿佛，因此雙目都是靈動的，即便剛剛出世，通曉人言毫無問題，即便資質不好不怎麽修煉，也能跑個腿遞個茶水，又不似人界的靈獸那麽難以馴服，自然在冥界有很大市場。但是似這樣的真是只此一只，孫楷岳對它自然有印象，只是好一陣子都無人問及，加上他刻意遺忘，因此才楞了那麽一會才想起來。

這樣的靈鬼真是靈鬼之恥，也是星空樓之恥。若不是親眼見它出世，孫楷岳都不相信這是靈鬼。若說這靈鬼出世時，樣子那麽漂亮，又靈氣逼人，讓他著實歡喜了一陣子，不過很快就煩惱起來。無他，這靈鬼居然沒有靈根！資質再差的靈鬼那也是靈鬼，總歸會有一點兒靈根的。但是這一只，體內空蕩蕩，一點兒靈根也沒有。更不要說這小東西出世之後就從未動過，除了身體偶爾動彈一下，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。他猶自不死心，將它放在葫蘆架上吸取靈氣，只盼能有一點變化，幾年過去了，也沒有一點兒變化，這才死了心。只是畢竟有了些感情，葫蘆架上也不是沒有空位，因此才一直留到今日。

他搖頭苦笑：“靈鬼種類委實太多，世上便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只，恐怕至今也無人能認全了。這小家夥是什麽我也不知，不過確實是有些特別。”他一五一十將這靈鬼的事情都說了，絲毫不敢隱瞞。畢竟秦霜可是他的頂頭上司了，若是有什麽隱瞞，她將這靈鬼帶走了，又發現了問題，必定心中留有芥蒂。

秦霜又看了這小家夥一眼：“就要它了，將它取下來吧。”

孫楷岳一時反應不過來，半天才明白，這位楚長老居然真是慧眼獨具，看上了這一只靈鬼，一時無語。這麽一只根本賣不出去的靈鬼，居然得了這一位的青眼，這是什麽世道。只是他自然不敢將這疑問說出口來，趕緊讓人取了一只縛鬼球來，對準包裹著這靈鬼的靈光一吸，靈鬼便安靜地待在了縛鬼球中。

秦霜接了過來，居然微笑起來，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。縛鬼球在她潔白的掌心中變小，掛在了腰間。這縛鬼球是透明的，遠遠的到能看見腰間一抹紫光，煞是好看。

孫楷岳仍是有點呆呆的，雖然他已是極力克制，不敢流露出絲毫情緒，見到那一抹微笑仍是呆了一下。回過神來想到博她真心一笑的居然是這麽一只廢物靈鬼，又有錯亂之感。那可是元神後期大修士啊，極品靈鬼也只能說勉強配得起她的身份，這麽一個廢物，端茶遞水都不能夠，她要來什麽用途？之前見她拒絕了千日醉的優惠，他尚且認為她道心堅定，現在來這麽一出，讓他如何能反應過來？因此，孫楷岳心中謂嘆不止，這一位的心思委實是太難猜了。

之後他又領著秦霜參觀了那些可以孕育靈鬼的天材地寶，秦霜自是大開眼界，孫楷岳還有些渾渾噩噩，仍是勉強打起了精神。

能生成靈鬼的天材地寶自然與煉丹所用的靈材不同，孫楷岳領著秦霜轉過九重小山，開啟了多重禁制，才到了這些天材地寶的存放地。秦霜甫一入內，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，無數靈光流轉，映在這些天材地寶之上，顯得它們更為璀璨。

那是一尊尊晶瑩剔透的人像！除此之外，別無他物。

秦霜走近前去，仔細打量了一下。除了軀體是透明的，顏色各異，這些所謂的天材地寶幾乎與真人沒什麽區別，甚至姿態都是一般無二，雙手捧在胸前，一只手掌手心朝天，伸在面前。大多數都是美麗的年輕女子模樣，眉宇之間溫和寧靜。

怪不得秦霜一直以來從未聽說過它們的名字，只是籠統地以天材地寶稱呼，更不要說知道它們的形象了。若不是她已是吹雪樓元神長老的身份，只怕也如尋常冥界修士一般，一世也不知道這些天材地寶究竟是什麽樣子。

孫楷岳幹笑兩聲，感覺秦霜的表情有些不對勁，忙開口道：“楚長老，這些都是天地生成，看起來雖然詭異，但是實實在在就是一種靈木而已，與煉丹所用的靈材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。只是不知道為何，有了催生靈鬼之力。”

秦霜不置可否，望向了一尊人像的手心。別的人像手中都是空無一物，只有它托著一點光團，這當是靈鬼將要出世的征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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